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梯田裏的ABC
梯田裏的ABC
2005年11月,我曾參加了培志基金會的家訪,親眼看見了雲南邊區特貧學童的家庭狀況。所見所聞令我耿耿於懷,從去年冬天到今年夏天心中一直掛著一個重錘。2006年7月,我卻又抱著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的心態,再度加入了培志為孩子們在雲南省舉辦的英語夏令營,成了夏令營在元陽第一期第二班的“班主任”。
元陽,位於雲南南部的山區,一個由上百代人經過了上千年的努力,劈山夷地而以梯田聞名中外的一個小縣。元陽全年氣候清爽宜人,雖然適逢雨季,但比起上海的燥熱和濁悶,真可以算是世外桃源。夏令營所在的元陽第一中學,位於山嶺,須由鎮上攀坡而上,爬過上百層的臺階才能到達。在簡陋的教室中即可看見佈滿梯田的山嶺圍繞四方,雲彩時時飄過其中。我想陶淵明當年能“悠然見南山”的結廬之處,應該也不過如此吧。夏令營總共辦三期,每期都有兩百多人。孩子們大多是從元陽附近村落,如嘎娘,牛角寨,黃茅嶺等地來的,以彝族或哈尼族為主。每天除了固定的四堂英語課,還穿插情緒指標(EQ)、快樂人生、問與答、音樂、遊戲等課程,培志還為他們提供了食、宿、洗澡及體檢等多項措施。身為培志資助人,我再一次感受到了我的捐款能做到“錢盡其用”的喜悅。
孩子們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“瘦”。倒不是餓狼似的瘦,而是一種上海人所謂“結棍”的瘦。當我這個陌生的城市人說了句:“你們好嗎?”竟使得他們那麼的不知所措。再問一句“How are you ,children?”更令他們各個赧然地低下了頭。為了營造“氣氛”,我為每個孩子準備了一個英文名字。這個小小的“花招”使得他們的眼神再度燦爛了起來。他們都是初二升初三的年級,年紀卻從14到17歲不等。長年的使用母語,加上沒有電視及廣播電臺的“教化”,與孩子們溝通起來有時用普通話都有些困難,更惶論用英語了。我翻閱了一下全國統一使用的英語課本,內容豐富,設計精良,也許能為從小就接觸英語,根基紮實的大城市孩子提供極大的幫助,但對初試英語的貧困孩子,它的難度無疑成了“天書”。各村鎮師資的匱乏更是教育網的一個大洞。來我班上旁聽的幾位當地英語教師坦承,他們的專業本來是物理,歷史,電腦,甚至政治科,但除了偏遠地區有英語教師的空缺,可以有機會“上崗”外,沒有其他選擇。
七天的緊湊教學,確實令我有些筋疲力盡,但畢竟過去了。孩子們在課堂上的參與程度明顯的從“被迫”改為“積極”甚至“搶先”。據說夜裏在孩子們的宿舍中已經有夾帶英語的夢話出爐了。最後一天,我決定,與其再給他們改正幾個發音,與其再給他們塞入幾條文法,我不如用這最後的一點機會和他們聊聊吧!做好了安全的調適,由他們傾訴吧。反正吃了秤砣,鐵了心,我的心已經可以做到“百毒不入”了。
考第一名的Ian年前喪父,不上學時就為在田裏耕作的母親燒飯,洗衣服及看顧弟弟。“阿姨,我是長子,以後我一定會愛媽媽,讓她過好日子的。”花樣年華的Lily幼年喪母,經常被繼母趕出家門,過著飽一頓,饑一頓的日子。偶爾去已年邁的親外婆家避一避。“阿姨,我寧願去一個無人的荒島,也比看繼母的臉色好過……”培志的孩子中也有父親酗酒誤殺了祖母,或是父母口角而父親殺了母親的案例。殺人者死,最終是孩子成了孤兒。貧窮啊!你帶來的何止是失學的兒童?
臨近最終下課的時間,David突然站起來,“阿姨,我可以唸一段文章給你嗎?”
“Of course!”
唸的是冰心的“紙船”。當他唸到:
“母親,倘若你夢中看見一隻很小的白船兒,不要驚訝它無端入夢。這是你至愛的女兒含著淚疊的。萬水千山,求它載著她的愛和悲哀歸去。”
我的淚水決堤了……
夏令營結束後,我和國棟又去了越南。回程時,我們從越南的芒街,徒步走回中國國境。國棟性急走在前面,當我們遙遙看見“中華人民共和國邊境”幾個大字時,我全身起了一陣激蕩。國棟此時回頭對我大聲說:“看見中國了,感覺還是不一樣哦!”我趕緊用袖口壓了壓即將掉出的眼淚,敷衍的回了他一句,“No,kidding!”我的母親國啊,但願在賢人辛勤的領導下,上令下達,使你羽翼下的每一個子民都能早日自立,茁壯!
感謝培志給的機會,我能在過了半百之年,像當年印度的希達塔王子,走出了皇宮的屏障,怵然看見了人世間的真實景象。我不是佛祖,我不是醫生,我不是富豪,我不是地方領導。我毫無能力為貧困孩子做更多的改變,謹以此文寫給我自己的良知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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