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張尚虹 自傳

四川省凉山州鹽源縣民族中學高一3班

   在那個寧靜的夜晚，我出生在那個漆黑的小屋裏。

   從此，母親便有了牽挂，但我的生命中不曾擁有過父愛， 爸爸是很少回家的，他喜歡在外漂泊，過著流浪的生活。只有母親那凄苦的笑臉。母親用唇輕輕吻著我的小臉。我很小很小，小得可愛，小得可憐。

   但因爲我是女孩，世俗的偏見，接著兩個妹妹出生了，兩個妹妹的出生，把他們的?盼兒夢?幾乎打碎了。

   但無奈，儘管在生活和政策的嚴控下，四弟還是哭著來到了這個世界上，我呆呆看著他們----他們笑了，我想，他們一定很愛很愛四弟，但小屋空空的，四弟一無所有。

   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吃米飯了，吃的都是玉米、土豆、青豆，看著躺在床上的媽媽吃著米飯，我們的口水直往肚裏咽。媽媽哭了，哭得很傷心、很傷心，她沒吃，把碗遞給我們說：?孩子，吃吧，餓了，很餓了，快吃吧！?不懂事的我們竟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。

我只在腦海深處烙上了那一臉的悲哀，一臉的歉意。她的泪水在我心河中流淌。

生活是一條荊棘的路，充滿艱辛和痛苦。

媽媽决定把三妹送人，我抱著她的脚，哭著說：?媽媽，別把她送人，我一定好好帶她，我一定??.。?媽媽也哭了：?我也捨不得，但現在又要交罰款，又要養你們，留著她，你們都會餓死的。?說著她癱在地上，望著天，大哭了起來，眼裏流的是泪，心裏淌的是血，爸爸只是呆呆的看著我們，默默的，我看清他的表情。

正在那時，屋外傳來了車的鳴叫聲，隊長帶著計生辦的人，帶走了爸爸。爸爸被迫動了手術，從此，哀愁布滿了他的臉。他的身體衰退了很多，幹不起農活，所以决定外出打工，從此，媽媽扛起整個生活，她的背駝了，她的臉更蒼白了。

我被送到了外婆家，那時我已經七歲了，看到別的小孩背著書包去上學，我好羡慕，我想，我也好想去上學，但看著外婆生活的艱辛，我知道那不可能，我只能向往那不可觸摸的夢??..。

當外婆把她親手做的布書包挂在我脖子上，準備送我上學時，我驚奇、我狂奮，外婆爲我插上了夢想的翅膀，我終于觸摸著自己的夢。在漫漫的學海天空，我要飛得高，飛得遠，我要直沖雲霄。

一年後，我拿著一張特等獎狀狂蹦回家，我成功了，我要把我的快樂帶給外婆，但我看到的是她在山路上，背著沈重的柴挪動的身影，我遲疑了，壓在她身上的難道只是沈重的柴嗎？不，不，壓在她肩上的是整個無奈、沈重的生活，她的蒼發又多了幾許，我的心在狂跳，我的筆揮得很快，我要永爭第一，我默默告誡自己，我懂得珍惜機會，珍惜生活??.。

四年級時，外婆病了，不能再供我上學，媽媽接回了我，爸爸起初還寄幾百元錢回家，到後來甚至杳無音訊。

就這樣，就這樣，我們生活如此渺茫，很多的時候只能餓著，真的很餓，但爲了讓我和妹妹讀書，媽媽經常出去給別人做零工，榨蘋果槽，洗衣服，還有在工地上拌泥漿，那是連男人做都吃力的活，但無奈的媽媽硬撑著，我不知道她有多痛，每天回到家裏，她癱在竈堂邊，就睡著了，手裏還拿著給我縫補的衣服。我傻傻看著她，心中感到一種揪心的痛和一種難以啓齒的恨。

生活這樣延續著，大概是六月，玉米剛成熟，媽媽又去給別人做工去了，剩下的土豆已經吃完了，四弟一個勁的哭：?大姐，大姐，我餓得很?，我只能摸著他的頭，?等會兒，等會兒，等到天黑，我就去找吃的。?

終于熬到了晚上，天下起了雨，外面一片漆黑，我們真的餓得不行了，我拉著妹妹走了出去，我們在漆黑的路上摸索著，深一步，淺一步的走向玉米地。我讓妹妹躲在地邊放哨，我往玉米地深處走去，我能感到自己渾身在顫抖，我的心狂跳，但我不能往回走，葉子刮過我的臉，臉出血了，我也不曾感到痛。手輕輕觸摸到了玉米包，突然我聽到葉子?唰唰?聲音，我抖得更厲害，手?嗖?的縮了回來，雙脚癱在地上。?姐姐，人，人?.?是妹妹帶著壓抑的哭腔跑了過來，猛地抱住我的脚，抽泣起來，我飛快地捂住了她的嘴，我觸摸到她的心在狂跳，她很傷心的抽泣這，她的泪從我的手心流到了我的深心。我擁著她，眼睛大大的瞪著，泪，還是流了出來。我們蜷縮著，屏住呼吸，渾身抖得更厲害，近了近了，那個黑影越來越近，越來越近，四步，三步，兩步，一步?..完了，我在心裏嘆了口氣，我閉上了眼睛，我真的好想閉上雙眼，睡過去，永遠不知道我身邊發生了什麽，發生過什麽，但我不能，真的不能，我要照顧弟弟，妹妹，我要爲無奈的母親分擔罪惡的懲罰，我要鼓起勇氣，我不甘心，我要讀書，我一定要好好讀書??.。

一陣輕風吹過，我睜開了眼，只聽見風吹葉子的聲音，那個黑影忽隱忽現走向了遠方，我癱在地上，深深吸著氣，放開手，妹妹連話都說不清楚了。家裏弟弟的哭聲，抽打著我的心，我抓住玉米樹，努力站起來，但還是摔在地上，我跪在地上，手摸索著玉米，輕輕的撕著撕著。

回到家裏，準備燒玉米充饑，但沒有柴，火總是不燃，我使勁吹，火總是不燃，看著弟弟吞著半熟的玉米，吃得很香很香，那時不知是烟熏，還是辛酸，眼泪不止地往下流，爲不公的命運，爲自己的無能，那夜，天好沈，好沈，?爸爸，你知道嗎？你在哪里，你想過我們在家裏的每一天是怎樣熬過的嗎，你想過嗎？?

爸爸終于回來了，他的心被社會污流侵蝕，他徹底的麻木，他狠狠地打我媽媽，狠狠地打，打得我心痛，打得我心碎，在他的連番轟炸下，家，家，不能稱之爲家的家，終于被他打碎了，碎了，徹底的碎了。

那天，媽媽收拾著破爛的衣衫，我只是默默地看著她，什麽也說不出來。媽媽抽泣著：?孩子，不管媽媽做出什麽决定，你都不要怪我，媽媽有苦衷，媽媽也捨不得你，但我會給你寄學費來的，你好好讀書，你別怪媽媽，媽媽對不起你，你別怪媽媽??.?她捂著嘴，抓著破爛衣衫走了。

媽媽走了，真的走了，帶著妹和弟走了，爸爸也走了，不負責的走了，我不知道他去了何處。漸漸地，漸漸地，一切都模糊了。只有媽媽那拭泪的樣子，和拉著弟弟和妹妹離去的身影，在我腦中一遍又一遍的翻騰。

此時，我想到了天下的父母，他們都愛自己的兒女嗎？只有我，被天所弃，被父母所弃，我，只有我，我，無奈的我成了真正的?孤兒?，那是生命中無法圓滿的遺憾。

多少個夜晚，我殘酷的坐在空空的小屋裏，親自聽自己的心正被什麽東西噬食，而一分一分消失的東西，幷且眼睜睜的看自己生命的殘燈如勁風中掙扎，所有的力氣都花在抗拒上，油快盡了，微風每一刹那都可以熄滅，然而一切，終其一生，也許，我的一生都不曾華美燦爛。（待續）(to be continued)